钱兴如释重负,眼珠转了两转道:“我就说这个意思,钱某身上哪块肉都不像公子爷。”
小满听他说的有趣,正掩着嘴轻笑,没想到陈无双指着钱兴的手立时转到她身前,“如今不需要在司天监守着周天星盘,小满这次要穿上蟒袍装扮成我的样子,我知道你学什么都惟妙惟俏,只要脸上戴着面具,学我声音说话不是难事,你与墨莉乘坐咱们镇国公府的马车,钱兴负责驾车,出了京就直往云州百花山庄去。”
这番话实在出乎墨莉的意料,短暂一怔身,黑裙少女就要摇头,陈无双早猜到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柔声道:“这一次去凉州,我不能泄露任何踪迹,眼下京都容不得我,凉州谢逸尘更要用我性命来威胁司天监,腹背受敌,一着不慎就是杀身之祸,江湖上都知道你我二人情投意合,洞庭湖那场官卖不少人都见过你的相貌,你跟在我身边,反而不便行事。墨莉,让你去百花山庄,我还有别的打算,司天监无人可用,光凭我跟辞云做不成大事,你得去请常半仙以及贺师叔夫妇,同样,我会在杨柳城等你们。”
一听陈无双的处境岌岌可危,墨莉更不肯离开他左右,咬了咬嘴唇,摇头道:“你一人去凉州,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这怎么行?无双,我就快四境了,咱们两人在一起,碰上危险也···”
少年摆摆手,找了个墨莉不得不答应的借口,劝道:“我想过了,这次去凉州,有很多借重常半仙出力的地方,钱兴和小满恐怕请不动那邋遢老头,非得你去不可,看在我妹子林霜凝的份上,他不会拒绝你。再就是,我想知道孤舟岛的打算,辞云不在,这件事只能由你去问,凭现在的司天监一家之力,对付不了黑铁山崖。”
墨莉终于幽幽叹了口气,低下头时,眼角含泪。
自打从洞庭湖那场声势浩大的官卖上认识陈无双以来,这是墨莉第二次与他分开,第一次是拨云营瘸腿老卒刘铁头慨然赴死的时候,分别以后陈无双先是被用毒的黑衣老妇穷追不舍,又被驻仙山赵灵琦等人误会追杀,要不是在浣花溪畔陈仲平及时现身相救,少年早没了命。
尽管陈无双已经今非昔比,四境七品且身兼四种御剑法门,在江湖上早有了自保的本钱,但凉州情况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除了景祯皇帝和谢逸尘之外,谁知道一向行事隐秘又神出鬼没的黑铁山崖修士有没有埋伏,她实在不放心让陈无双自己前去。
少年像是没察觉到墨莉的泪水,笑得没心没肺道:“常半仙算过,公子爷的命硬得很,十二品修为的任平生和阎罗君都没收去,茫茫江湖还怕的谁来?何况,师伯去雍州之前留了后手,我一到凉州就去找那三千白马轻骑,有这么一支精锐骑兵在手里,还有何处去不得?”
陈季淳故意岔开话题,询问道:“那第三路疑兵呢?”
为冲淡观星楼七层上的凄风苦雨,陈无双嘿笑一声,故意神秘兮兮道:“实则虚之,第三路嘛我打算在京都虚晃一枪,今夜徐掌教跟钱兴两路同时动身背道而驰,我明日夜里再悄然出京。后日午后,张正言要以我的名义下帖子,去请户部尚书王宗厚过府一叙,前几天钱兴刚打掉他两个儿子门牙,正好借口说我在观星楼设宴给他赔罪,什么都不用做,陪着他喝一壶酒就好,这老狐狸大概会放下筷子就骂娘,由得他骂去,骂的越凶越好,这笔账等以后我再跟他算。”
陈季淳抬头跟陈叔愚对视一眼,兄弟二人心思各不相同。
掌管玉龙卫一万修士多年的陈叔愚心里翻江倒海,陈无双这三路疑兵环环相套,虽然在他看来细节上稍有瑕疵,还有待查缺补漏,但能在短时间能谋划到这种地步,尤其是最后的神来之笔,如果户部尚书王宗厚真愿意从旁配合,就足够瞒天过海了,听少年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已经对王宗厚会答应此事胸有成竹,连他都不知道,那位正二品的朝堂重臣为何会愿意帮忙。
陈季淳却并不在意王宗厚肯出力的原因,眼神中更多的是欣慰,陈仲平没有看错,这个从小就不爱读书的孩子,只能有生有宿慧来形容才合适,这不是破局的手段,而是布局的手段,等天子手底下的密探回过味来,陈无双快马加鞭连夜御剑,早到了凉州境内。
鱼儿跃进江湖,可就难以找寻了。
良久,陈家三爷才转头对裴锦绣道:“让管家安排酒菜吧,两路疑兵总要吃饱了再走,记着咱们司天监的味道,司天监到何时也不会忘了诸位。”
陈季淳站起身来,缓缓走下楼梯,“无双,我在水潭边等你。”
徐守一、钱兴、小满、大寒等人都知道陈无双有话对墨莉说,纷纷下楼自去准备行囊,陈叔愚跟裴锦绣迟疑片刻,也跟着离去,观星楼七层上,只剩蟒袍少年跟心上人。
陈无双默然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墨莉身前,突然将少女一把揽进怀里,柔声道:“我不会傻到只身一人去跟谢逸尘的五十万大军拼命,此次出京看似凶险,其实远比上回去剑山的路上好走,很快就会有眉目,到时候请常半仙挑个日子,我得去孤舟岛见见你家长辈才好。”
墨莉反手搂住少年肩头,将脸颊仅仅贴在他胸口,心跳声沉稳有力,扑通扑通。
窗口中透进来的光线温柔而暧昧,陈无双忽然低下头,深深吻在墨莉唇上,香气满怀。
有时候,舌灿莲花比舌灿莲花更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