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最后,番外(随便写写,就一个总结))(1 / 2)

青诡记事 胖哈 18282 字 6个月前

很多年后,韩冬冬作为曾经替君主镇守过边疆,也在边疆扩线容纳羟族领地大一统稳定五年后回归王都,见到久别多年的妻儿,且在君上身边担任禁军统领。

其实,久安必危,要说繁荣之下未曾滋养野心也未必,期间就不少人觊觎过这个统领之位,但几次试探努力后皆早到君上毁灭性的打击,那些人就不敢了,私底下腹诽君上不知为何如此信任他这个韩家子。

只因为他是韩家子吗?

他们,倒也不敢提起那人,提起拢城之事,唯恐带出某些旧历。

不是不能提,也非当年天局之下的冤案,而是触景伤情吧。

他也一直察觉到君上勤恳之下偶尔看着自己走神,好些时候欲言又止,想问,又忍住了。

历代帝王似乎都擅隐忍。

包括那位女帝陛下,只是她更聪慧近乎妖,很多时候不需要问,就已经自己得到了答案。

他,韩冬冬,君上深得信任的第一大将,其实也从来没想过将那位的真身告知于他。

比如,女子?比如,她的过往,比如....

或许是觉得没人配得起这般隐秘的声张,也或许觉得这些不重要,一如,那年,他在暗牢之外,不顾君臣之讳,其实并未屏退,只在牢门外死死握着腰上剑柄,而当时的先帝随身大将亦是他父亲韩柏的好友也在直勾勾盯着他。

仿佛,前辈与晚辈,忠与义,即将对决,但他们都听到里面的一声嘲讽跟一声震怒。

“陛下,您这般急于将微生郡主的死归咎在我身上,当年就真的全无私心,随波逐流,近乎无辜吗?()”

“放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火盆被鞭子抽翻,帝王震怒。

韩冬冬惶恐,却是下意识上前,生怕那火盆落在那人身上。

他记得,一直都记得,在那地牢之下,那人惊天一箭神乎天人般射杀了哈日尔,以此开启了封闭而狭窄的地牢中人数悬殊却志气昂扬的血腥一战。

不久前才在途中喝酒吃饭笑谈过往的那些刑部小官,也有随行的守卫,奚氏的暗部,韩家的家臣跟拢城的兵将。

不同的人,一样的厮杀。

殊死一战,从不回头。

但,最终,死得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看着那人大开杀戒,看着她几乎最无双的死士。

他知道,他也一眼看得出死士的杀人手法。

怎么会呢,她是奚玄,她怎么能是被培养出来为死而生的死士?

那是最不堪说的棋子,无名无姓啊。

奚氏,怎舍得将继承人以死士培养?

那得是多残酷的过程?

他不理解,直到人倒下,他带着伤,但也扑上去接住人,于是....也非年少无知,既接触到身子,既刹那领悟。

原来....原来.....

奚玄是女子?还是,她不是奚玄?

他没问,恍恍惚惚。

() 她也没说,只是揪住了她的袖子,低声浅浅,虚弱似缥缈尘烟:“我能信你吗?韩家冬冬?”

他那会哭了。

韩家冬冬,他的至亲才会在儿时这样唤他。

他在想,她是不是见过自己,小时候就见过?

后来很多年,他才醒悟——或许真的见过,那年他还没去王都,糯米团子一个,也曾在随军时因为脾性刁蛮被母亲怒斥:韩家冬冬,你皮痒了?!找打!

这人,想来是调查过父亲或者对父亲十分熟悉...知晓这些。

她其实没分缘由,凭着这点念情就全然托付了自己。

“可,可以。”他哆哆嗦嗦说,像是怯懦的孩子,这种怯懦从跪在主街迎接她骑马送棺入城时变得坚定。

长大了啊。

后来才有他戴着孝守门,威逼太子退下,也不让任何人接近。

连给她看病的军医都是他那跟孩子转移到别处被护住的嫂嫂。

她刚死了夫君,但比他都坚定,从里面出来后,神色自然,后面才告诉他:此事,就当不知道,照常相处,决不可过分照顾迁就,会惹人生疑,该当以往日敬畏待之。

“冬冬,韩家是她保下的,拢城亦然。”

“为君子,当守信,当隐秘。”

“君不密,失国,臣不密,失身。”

那会,他那聪慧非常的嫂嫂就意识到里面那个人的身份隐秘会关乎家国兴衰,乃至韩家兴亡。

后来,果然应验。

他守住了秘密,只是这个秘密还是在暗牢里被揭破了。

他想护住她的性命,乃至带她杀出去也好。

如今掌家的嫂嫂也说过,恩重如山,万事退让。

“冬冬!”大将的剑没出鞘,挡在身前,低声警告。

他没动,跟大将一样为里面的声音震惊。

“你以为你是谁?敢质问孤,你的一切荣耀,都是孤给的!”

“奚氏给你的,不如孤给你的十分之一。”

“你当天下大儒,举国名臣会给谁做太子之教,你以为那些隐秘国卷,帝国大局之策略,是谁都可以看,谁都可以学的吗?”

“可你不是,你根本不是!”

“孤,把你当做,当做....”

“孤,本来要把帝国交给你!”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得上孤这般托付?!”

“一个不明身份的奸人?不男不女的东西?血脉肮脏!来历不正!连个姓名都不敢告知于人的鬼祟?!”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帝王有些癫狂了,反复骂她。

她安静,等他骂完,才笑了。

“如果我没了你们认为该当天然孕育子嗣才配当女子的身子,又不配冠带顶替男儿荣耀之姓氏,既不是奚玄,又不是你这般帝王所期盼的子嗣,更不是....不是我父母期待的孩子,不被世俗接纳的正常人,百毒在身,百毒不

侵,死活随身,如履薄冰,不忠不义不孝,那我又是什么人?”

“陛下,我也不知道啊。”

她扶着刑柱站起来,链子铿锵,拖拽着她那单薄的身子,天井落下冷光,落在她身上,她垂眸笑,那笑带着几分颠跟癔想。

“我不知道。”

“我本不该活下来的。”

“我带着微生郡主给我的钱回去,却看到她跟弟弟的尸体都冷了,抹喉....陛下,生我之人,从未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成为谁。”

她退了两步,像是退了内心最孤寂怅然的两条性命,最后一步顿足在狰狞的地刺刑具上,足尖出血。

桁帝看到了,几要拦她,之前的愤怒跟辱骂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了进退不得的迷茫。

他也想起了一件事。

那年,他已然知晓他的父君忌惮他亲近凉王,又唯恐周奚两家为凉王一脉震怒而悖逆他,既做好了废太子的准备,后来当面辱骂过他。

你以为你是谁??若非孤之子,你连民间勾栏的贱奴都不如。

孤给你的,也能收回!

他那天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再后来,他见那人生儿育女,在花园偶见,他心生怯弱,终忍不住过去问她过得如何。

其实密探都说过,但他还是想问问。

只想听她说一句:还好。

可是她看着他,眼神陌生,退了两步,以另一个陌生的名字自称,告知一句:陛下,没了那个姓那个名字,她既不再是那个人了。

苟活于世,焉能自如?

不过是皮囊之续存,她连两个孩子都只当是奚家的传承,从未想过凉王....

她自认为:微生琬琰已死,此间任何血脉都不再是微生。

她走了,像是一缕风,他站在花园,却如在万丈空楼。

她走的时候说:陛下,你我此生不复相见。

那时,她刚要去拢城,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找谁,可能是找那个微生大哥的遗子吗?

他没法帮忙,怯弱得很。

然后....还是再见了,他贴着棺,才发现棺椁上雕着的是红焱之花。

如她前半生。

赤焰红颜,光辉夺目,恣情纵意,后,活在人间亦如自焚。

终湮灭。

“你.....也不必成为谁,这世上,谁又能一直是自己呢?”

他细细看着她好一会,仿佛在她身上的影子,最后恍然:她像她,但半点不像自己。

真好,幸好自己不配。

幸好,她像的都是她。

又好可惜....

他垂下头,丧气迷茫,转过身,扶着墙慢慢走上暗牢阶梯,每一步都像是在践踏自己的身份。

为君之太子,为国师之爱徒,为王帅之信侄,为琬琰之少年郎。

他都不配。

“错认这些年,一千三百六十场棋局博弈,君臣父子女,未得一

位,终散场。”

“从今之后,你我不必相见。”

这是韩冬冬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帝王走后,他探头往内。

见那人孤身而立,姿态半损,玲珑若隐,神情若冷若茫,似神似魔的,也不知道想到什么?

低低一句。

父....女?

有点颠意,求而不得的颠,最后一笑。

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那一滴泪还未落下,既被血淋淋的手指擦拭而去。

面若寒石。

——————

那天,太子大婚,红尘万丈,十里红妆。

帝王躺靠在帝王位上,孤身仰面,将心中旧人留下的手札打开,看了一会,嗅到其上芳香,他静默,仿佛顿悟,后一笑,将它贴面而嗅,双手往下,交叠盖在心口。

如盖白布。

丧来丧往,半入黄泉。

——————

岱钦.朝戈一直记得那天天气很冷,冬天还是秋时,母亲总将那个地方说得那么好,他曾怀疑那是那个男人转述给她的,她太信了,原封不动来安抚他。

好到,他都信了,心生向往。

听说那边有好多书,小桥流水,野果野草,街上好多零食儿,他的父亲会把他提到脖子上溜街玩,他的母亲则会提着菜筐让他们走慢点....

然后,他被那些凶神恶煞的村民在那年最冷的一天打折了腿骨扔进了猪笼里。

母亲想要阻拦,跪地求饶,却被那些人撕衣煽脸,骂她不知廉耻,踹她肚子....骂她没有清白,不愧是草原野马....

两个猪笼。

他一个,他母亲一个。

就不能同一个吗?

不然,也不会他卡在溪流一处,他的母亲在另一处。

隔着一丈远,他拼命将手伸出,扑打冰冷的溪水,想要爬过去,却动弹不得,身体太痛了,痛到麻了,后来才意识到——母亲她为何不动。

原来,溺毙了。

已经死了啊。

他看着狼群来,将她啃食,也朝他来,他本来已经决定不想动了,但那头头狼咬住他手臂的时候。

忽然很痛。

真的痛啊.....也才想起来,他好像还没见过他那父亲的样子。

竟然,连样子都不知道、

太可惜了。

他忽然扑向那孤狼,将它的脖子死死往卡住猪笼的锐石狠狠一戳划。

狼血喷出。

灌入嘴中,又腥又冷。

他也才意识到——力气大,身手矫健,羟族之血统,其实也非他不堪的事。

可以杀人见血啊。

他会很强。

后来,他果然很强。

每次跪下,低头,每次站起,抬头,都意味着无数人死在他脚下。

他也逐步认识到原来那些人真的很弱,

不堪一击,不堪算计。

后来...那个浑身草药味、极容易让他回想到那个地方的老萨满来找他,说要布一天局,灭中原大地。

他当时想那么腐朽的地方有什么可算计的,尽可等其崩塌再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