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孝骞坐在上首,三女这才各自坐下。
酒正温,袅袅斟了四杯酒,赵孝骞端杯笑道:「今日是除夕,也就是过年,
没啥好说的,咱们吃好喝好,来年百病不侵,福寿绵绵。」
袅袅笑道:「妾身也祝官人旗开得胜,光宗耀祖。」
三女脸上带着笑,可眼神里却露出几分忧虑。
陪着自己的男人过年,虽然算不得一家团聚,可终究是一个家。
但今夜吃过这顿年夜饭,赵孝骞就要出城入龙卫营了。
大战在即,又是过年,三女心中再忧虑,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赵孝骞倒是没她们那麽多忧虑,作为主师,纵未开战,也当有决胜无前的气势,胜利必须属于自己。
「袅袅,家里的事我顾不上操心,一切靠你了,你们姐妹俩人生地不熟,凡事听袅的安排,不得违误。」
三女急忙应了。
再次端杯,赵孝骞陷入沉默,三女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良久,赵孝骞突然笑了:「这句话说早了,但新年许愿嘛,不管能不能实现,终归有个念想,有个奔头。」
「这杯酒,祝国泰民安,愿天下再无战乱。』
一杯饮尽,赵孝骞惆怅地叹了口气,
突然有点想家了,想汴京的父母,想汴京的妻妾,还有那群朋友,他甚至还想念自己的仇人们.—··
三女陪着他饮尽杯中酒,袅袅轻声道:「官人是一军主帅,号令数万将士,
手握杀伐大权的重臣,正需战功而普官爵之身,为何连你也不喜欢战乱?」
赵孝骞苦笑道:「莫以为战争是玩笑,要死很多人的,其中就有可能包括我自己。升官发财固然重要,但凡有任何可能,我也不愿通过战争的方式去达到自的。」
袅袅似乎懂了,看着他深深地道:「官人是真英雄,行杀伐手段,却显菩萨心肠。」
年夜饭吃得很快,算是走了一场形式。
饭后休息了一阵,赵孝骞当即吩咐留下五十名禁军保护自己的宅院和女人,
其馀的皆跟随自己出城入营。
除夕之夜,真定城终于不再像一滩死水,城内有了几分人气,
街道的商铺都开门了,自从宣布朝廷免赋三年后,真定城一夜之间仿佛活了过来。
商人们免了赋税,欣喜若狂之下只争朝夕,哪怕今日是除夕也定要开门营业,每卖出一样货品都是纯赚,过年哪有做买卖重要?
百姓们也纷纷上街,咬牙掏出攒了一年的积蓄,给家里的婆娘和孩子买几尺粗布做新衣,若仍有剩馀,再给家人切两斤肉尝尝荤腥。
穷人富人,各有各的过法儿。
赵孝骞今日方才庆幸自己的决定,由于他请旨免赋,这座快死掉的城池总算是活过来了。
可悲的是,官与民,俨然像是神灵与凡人,神灵的一个念头,便决定着凡人的生与死。
好官上疏免赋,坏官呢?他随手一道政令要加赋,百姓怎麽活?
华夏数千年历史里,最大的弊病就是,极为重要的权力只允许集中在极少部分人的手里,凡人之躯的他们,便成了神灵。
一行人策马到了城门边,赵孝骞再次回首,深深地看了看这座升腾着人间烟火气的城池,再看着城外的荒郊,以及遥远的天尽头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儿。
「随我入龙卫营,早点把那些该死的辽狗赶走,让咱们过几年安生日子!」
赵孝骞喝道。
陈守等人轰然应是。
大雪纷飞的寒夜,穿着狐皮大擎的赵孝骞在一群铁衣甲士簇拥下,策马奔向东郊龙卫营。
瑞雪兆丰年,除夕夜的雪,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