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明艳大方的女子,此刻却细声细气地:“太好了,又能见到太宰先生,您是已经放弃自杀的想法了吧,下次可不要再讲胡话了。”
“诶?”太宰顿了顿,笑眯眯地:“没有呢。”
“……只不过家里冰箱里还有一块新买的豆腐,两三只蟹肉罐头。”他端起乘放着冰球的玻璃酒杯,撒娇似地抱怨:“啊,好想吃蟹肉料理。”
“七海先生!”女招待见到熟人,熟稔地打招呼,望着走入大堂的金发男人,她替太宰介绍:“这位是七海先生。”
“是个好人。”太宰目不转睛地盯着七海,接上后半句话。
他笑眯眯地让出卡座的一端:“七海先生是我的熟人呢。”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坐到太宰身旁,打开速食便当盒:“我可不记得哪位上司家的孩子是这个年龄。”
他同样是看见过于沉秽的诅咒,这才在下班之后,再自愿“加班”一波,本以为店内盘踞着什么强大咒灵,可太宰着实令他吃了一惊。
竟然是个孩子。
眼角还略带少年特有的圆润,即使消瘦得厉害,脸颊却依然柔软,身体仿佛能看得见荏弱的骨头。
一直警惕着的十划咒法,从七海手中消散。
太宰刚抿了口酒,一只手就伸过来,轻描淡写地捏住杯底,再强硬地挪开那只玻璃杯:“麻烦给他一杯白水。”
太宰像是遭遇了什么重大打击,瞪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七海建人。
“未成年人就不要喝酒了。”
太宰放弃挣扎,叹了口气,恹恹地趴倒在桌上:“七海,不要讨人厌,今天那根白毛竹竿已经够烦人了。”
“我们有些私事。”七海礼貌地打发走陪酒女郎,再次看向太宰的时候,声音陡然低沉:“好了,开诚布公点,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没有呢。”太宰连连摆手,脸上是种虚伪的笑:“但七海和白毛竹竿认识,今天我和他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希望他现在已经被保释出来了。”
七海建人眼角抽了抽。
“七海也是看见我身上的诅咒才来和我搭话吧。”太宰自顾自地说话:“但我没有七海的才能,自己其实看不见诅咒,啊,好烦,之后再遇到竹竿这种满口说着祓除的家伙,我恐怕就要被杀死了吧。”
七海却不为所动:“五条悟虽然不着调,但也不会毫无目的对人动手。”
“原来他叫五条悟。”
“好麻烦,莫名其妙卷入这种破事,啊,虎杖君之后吞完手指我估计还要被叫去问话,被拴在墙上接受审讯,骨头都要嘎吱嘎吱的……”
七海建人端起酒杯,其实他也是抱着祓除咒灵的心态来的,但交谈了几句,却觉得不对劲,他在这个少年眼中看见了浓郁的绝望——了无生趣、深不见底,可是抛开那些诅咒,他不过是个本应和虎杖悠仁一样在操场和朋友挥洒青春的孩子。
而不是独自坐在昏暗的酒馆,沉溺于酒精,像个老练的大人一样点一碗豆腐汤锅。
……还有自杀。
他并没把太宰的自杀论当成戏言,而是慎重思考了一番,联想到对方那句轻飘飘的“家里还有一块豆腐和几只蟹肉罐头”,七海建人握住酒杯的手指慢慢捏紧。
七海建人平和地放下酒杯,突兀地打断太宰:“听着,小鬼。”
太宰治孩子气地睁大眼睛:“嗯?”
“如果不喜欢当咒术师,就离这些东西远点,自己没法解决,就去找大人帮忙。”成熟的男人直视太宰的双眼,语气平静:“咒术师是狗屎,诅咒也是狗屎,劳动更是狗屎,不如找点自己喜欢的事。”
“……喜欢豆腐汤锅,就再买点豆腐自己做,便利店晚上八点以后食材都会打折。”
七海建人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推了下眼镜,站起来,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
咒具解放,一把被黑白绷带缠满的长刀恍然出现于他手中,金发男人眼神顿时锐利起来,他高举起手臂,刀刃竖立,用力劈下,白光闪动。
——十划咒法「瓦落瓦落」
缠绕在太宰身上的,犹如淤泥般浓稠滂沱的诅咒,在宛如一道霹雳的刀光中,倏然消散。
七海建人面色不变,收起咒具,扣好西装,再一丝不苟地抚平,做完这一切,他重新看向太宰。
“不是想吃蟹肉料理?”他和缓地说:“走吧。”
“请小鬼吃顿饭的功夫我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