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他扶着榻沿儿勉强起了身,尝试着扭了扭脖子,又活动活动肩膀和双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是当真觉得身上爽利了许多,忙着欣喜地握住了傅良夜的手,亲热地唤道:
“不愧是晏郎中,果真是神医!神医啊!请晏郎中,不,请晏兄再为柴元瞧瞧,怎样能救弟弟我一命!”
这厮真是给了杆子就往上爬,同本王称兄道弟,也不怕折寿折到今儿个阎王爷就来逮你!
傅良夜在心底暗骂,面上端的是皮笑肉不笑,只吩咐小虎子将柴元扶到榻上,自己敛袍搭到榻沿儿上坐着,探手摸上了柴元的腕子。
他装模作样地替人把了一会儿脉,片刻后眉心微微蹙起,煞有其事地“嘶”了一声。
这一声“嘶”倒是把柴元吓得不轻,忙着颤抖着嗓子问道:
“晏兄,怎么说,可是难治啊?”
傅良夜指尖搭在人的腕子上,又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通,叹息着摇了摇头。
柴元急得都要哭出来了,慌乱攥住了傅良夜的袖子,全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忐忑地问道:
“晏郎中,可是…可是无力回天了!”
傅良夜见戏已经演足,便无心再逗弄柴元,只放开人的腕子,板起脸来一本正经道:
“柴兄如今这病,并不像是冀州夏时流行的疫病啊!你近来可有发热、腹泻的症状?”
柴元原本对人的医术还抱有一丝怀疑,听闻这话儿,心头一颤,握着傅良夜的手便呜咽开来。
“我也不知是何病,这病来得极怪,初时同疫病无差,吃了治疗疫疾的药本以为早已痊愈了。可未料过了几日,面上便生了这脓疮啊!这病来得太怪,我并未向外声张,他们都以为我只是得了疫病!”
看来柴元的疫病已被柳若非治好,未料又生了新病。
这柴元生性多疑,定是怀疑柳若非故意害他,这才想着另寻高明。
“晏兄啊,我是不是要死了?你可得救我啊!呜呜呜…”柴元涕泗横流,伸手扯住傅良夜的袖子呜咽开。
傅良夜不动声色地将柴元的爪子甩下,这人什么时候死他才不在乎,但要是胆敢再用那双冒脓的手碰他一下,可就真得死了!
“那倒不至于,只是柴兄这脉象平稳,按理说病情并不该恶化才是。”傅良夜淡淡回应了一句,他故意抛出钩子,引诱着鱼儿咬钩,意欲探听柳若非的消息。
柴元闻言大喜,忙着问询:“好啊,脉象平稳便好啊,依晏兄看,接下来该怎样治?”
傅良夜故作为难,垂眸沉吟片刻,想起了方才纤荷递给他的药汤,心念一转,佯装犹豫道:
“柴兄先别急,只是柴兄这病,可曾找别的郎中瞧过?有没有服用什么药啊?”
提及此处,柴元面露难色,神色稍有躲闪,片刻后犹豫道:
“是有请过其他郎中,可他并不愿替我疗治,只是,让我在屋中吃了几味草药,几株破草顶什么用啊!我这病还是没治好,我看他也只是个草包郎中罢了!”
闻言,傅良夜面上神色骤冷,周身散出寒意,只勾唇冷笑道:
“那郎中并未因你奸恶而见死不救,只是你又如何待他?未想柴大当家竟是这般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之辈。敢问那郎君名讳?如今又身在何处?可是被你杀了?”
“没,没有,我并未杀他!只是,只是把他,把他……”柴元一阵心虚,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把他怎么了?”傅良夜眉头紧蹙,忍不住厉声问道。
“把他关起来了。”
柴元慌忙回答,片刻后又自言自语道:
“晏郎君,难不成那柳郎中并未愚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