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段时间内,费伊太太迅速衰老,多了不少白发,身形更加佝偻,她凝视着眼前的房间,每一处都让她回想起她的孩子:她想起佩里玩火柴时烧焦了一块桌布,现在那块被烧焦的桌布还铺在餐桌上;她想起佩里偷吃奶酪在墙角处罚站,可他心里憋着气,将墙角踹脱了一块皮;她还想起这孩子叫嚷着不上学时,自己随手抓起一把刷子敲他的头,把他敲得吱哇乱叫……一切历历在目,宛如昨日。
假设早知道佩里那孩子会离家出走,她绝不会对他如此苛责,如今她是多么难受,多么懊悔啊,她永远、永远也见不到那孩子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找到佩里的希望越发渺茫,麦卡立什、斯科敦、附近所有能找的地方,全都找过无数遍,依旧没有见到佩里的影子,所有人都认为几乎不可能再找到他。
费伊泪如泉涌,自言自语地说:“为了找到那孩子,我尝试过所有方法——全然没用,我知道多半已经找不到了。
“麦卡立什是个有人情味的地方,班森、吉尔、巴克、杰登、布瑞恩……每一位先生都为找这个孩子出了力,麦卡立什的每一寸土地都被翻过不下十遍,玛希向所有认识的、能够帮到忙朋友写信,阿曼达·戴维斯时常上门来劝解我,布朗太太也专程去拜访了一位住在城里消息灵通的亲戚……
“大家都知道希望渺茫,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无功,只是顾忌着我,不愿直说,不愿告诉我‘佩里找不到了’,于是他们就一直找——我知道不能固执地继续找下去,可我又实在说不出放弃的话。”
她捂着胸口,痛哭起来:“说不出,我怎么狠得下心说要放弃呢,一旦我这么做了,恐怕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佩里啊佩里,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孩子,你怎么舍得离开你的老姑妈?纵然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也可以向我直说呀,为什么要一走了之?保罗,我短命的兄弟,你在临终之际将你的亲骨肉托付给我,我却没有尽到监护人的职责,我把你的孩子搞丢了。”
费伊捶胸顿足,哽咽难停,直到敲门声响起,才打断了这场痛哭。
费伊太太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勉强止住哭声,然后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脸忐忑的莫莉,她仰着小脸,不安地问:“你还好吗,夏普太太?”
费伊险些止不住眼泪,她现在见不得孩子,一见到孩子,她就要想起自家的佩里——那个可怜的、不知是否还在人世的男孩。
“好孩子,进来吧,是玛希让你来看我的吗,你回去告诉她我一切都好,叫她不必操心,上帝保佑,必不叫我承受失子之痛。”说到这里,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莫莉被费伊的悲伤感染,小声的、带着泣音说:“上帝会保佑您的,一定会的,不过不是玛希叫我来的,是我(佩)自(里)个(叫)儿(我)来的,(他叫我)给你带了一些东西。”
莫莉替佩里带的东西,无非是一些浆果和鸟蛋,佩里全都拜托她带给姑妈,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稍微尽尽孝心,再过几天,恐怕他连尽孝心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看到那些不值钱的东西,费伊老泪纵横:“佩里那孩子在的时候也时常从外面带这些东西回来,他淘气,嘴馋,又有几分脑筋,犯起馋来总能想到各种各样的主意——去河里钓鱼虾,去山上摘果子,去林子里采蘑菇,爬到树上掏鸟蛋……他无疑是个聪明孩子,只是喜欢把聪明放在歪门邪道上。
要是上帝能把那孩子还给我,我绝不对他那么吝啬,我把储藏室的钥匙给他,随便他想吃什么就让他拿什么,可我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不会了,一辈子也不会了!”
费伊太太失声痛哭,惹得莫莉也跟着她哭哭啼啼,一大一小哭个没完,房间里久久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