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幼儿到少年,从前世到今生。重生后做的许多事、说的许多话,总会时不时恍惚几瞬,茫然分不清到底今夕何夕。
耳边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响,他视线在昏暗的夜色下没有很好的聚焦,只条件反射地偏头一看——
一棵五米高的树上,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瞪大紫青的双眼盯着他,身体倒立挂在树枝上,如轻飘薄纸般离他不到三寸距离。
孟惘很明显地感觉到胸腔内心跳骤停的那一下,如鼓胀气球崩破的一瞬,好像所有感官都消失了。
几个呼吸之后,他麻木的听觉终于闯入了一声尖锐刺耳的笑音。
那吊在树上的女人就这样于空中翻身跃下,轻松落到地上,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也不能说是女人,她看起来不过十岁小孩的身高,一身简洁宽大的麻衣青褂,单薄又规整的长裤,以及一双凡间百姓穿的普通布鞋。
一身再质朴不过的衣服,硬生生让她穿出了邪恣不羁的犷戾之气,一头黑发用红绳盘着,配上那张白的不似活人的稚嫩脸庞,看起来有种狡黠的娇俏,又好似溢着喜气的阴鬼。
见到是她,孟惘当即感到方才被吓死去的身体机能又重新活了过来,缓缓呼出口气。
魔界上下二十四城内,除了百里夏兰,敢对他如此无礼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冗妖城城主伏忱。
另一个便是眼前人,沉荼。
孟惘对这二人的印象还算深刻,沉荼此人也确是几十岁的元婴中期,谷息城一城之主,只不过因为某些特殊癖好都会将自己化形成小孩模样。
她挑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逐渐归为平淡的神情,眼底下天生一片乌青,一双眼瞳却紫得发光,比那高悬银月还要明澈几分——
“你怎么不问我是谁?”
那嗓音细哑中透着股稚气,乍一听竟辨不出是男是女。
“堂而皇之进了南墟境重地,百里夏兰都无法轻易做到的事,除了魔界那个空间术第一的千古符咒师,怕是也没旁人了。”孟惘敷衍道。
她嬉笑着将负于身后的手伸出,果然指尖夹着一张用朱砂画着诡异古纹的符篆。
空间切割术。
下界古籍上的高阶秘术。
如此一来二人便处于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现在所处之地便是从原来的空间中切割复制出来的。
无怪乎她这么大胆不怕被仙尊发现,确实在此术上无人出其右者。
而另一边——
仙尊正殿中的白玉桌前,谢惟与白发垂膝的天玄相对而坐。
杯中水映着他淡金色的双眸,殿中顶光白得有些刺眼,半晌他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说道,“缘何进那鬼城?”
谢惟端坐对面,却垂着眼不与其视线相交,从容答道,“去查探那强开城门的魔修。”
“查出什么来了?”
“什么也没查出来。”
似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他的声色又淡了几分。
天玄早就习惯了他这副脾性,面上不动声色,“你这样总让我觉得你有事在忙,很急躁。”
谢惟没有说话。
“急着去见孟惘?”
见对方不答,他悠悠叹道,“你总不让我教他。”
“弟子不敢。”
天玄无奈地弯了弯唇角,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我知道他不会耽误你修炼,但你真没有必要如此护着他,有关他的事都要亲力亲为……”
“无妨,弟子不介意。”
每次和他这大弟子聊不过三句就会憋得难受,他深吸一口气,“你在提防我。”
陈述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