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帝:“出去。”
德宁公主:“父皇,儿臣也不是有意,可儿臣看着母妃如此惊恐——”
景熙帝:“出去吧。”
早有侍女和女官上前,将德宁公主带走,寝殿内又恢复了沉寂。
滴漏一下下地响着,景熙帝脸色惨白冷沉,他直直地看着前方繁琐的地衣花纹,眼前却不断地浮现出一幕幕。
她柔软而依赖地偎依在那个少年怀中,她戒备而惊恐地望着自己,她明明伸出纤细的胳膊要自己抱,但是开口却是为那个少年求情。
景熙帝也记起皇后死时的惨状,触目惊心的惨状。
阿妩不曾杀过人,但如今她杀了,费力地戳下去,用她发髻上的金簪笨拙地戳破他人的皮肉。
景熙帝杀过人,他知道对于一个从未杀过人的人来说,第一次杀人意味着什么,哪怕再冷血无情的人,在杀人后,都会心有余悸,都会有着无法摆脱的恐惧,会晚间做噩梦,会骤然醒来,那是需要时间慢慢地习惯适应。
可是她,她本就是寻常娇弱女子,她却去杀人了,还是那样费力笨拙地杀。
景熙帝以手支额,艰难地阖上眼。
她才刚生产半年,年纪又小,这时候想不开,郁结于心,他原该更耐心一些,给她慢慢解释,不该对她如此苛责,以至于她再遭遇皇后一事,钻了牛角尖,铤而走险。
她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才会不顾一切。
杀皇后,其实已经无异于自杀了,她就没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此时,福泰无声地进来,跪在那里,一直不曾吭声。
他自然有错,大错特错,他心中愧疚,甘愿受罚。
景熙帝神情阴晦,一直不曾言语。
福泰跪着,无声地等着。
之后,骤然间,景熙帝突然道:“那一日,她自道场回到琅华殿,先去了偏殿,当时可有人在场?”
福泰忙恭敬地道:“蔚兰跟随在侧,奶娘也在。”
景熙帝:“宣蔚兰和奶娘。”
他的声音冷冽如冰,透着寒意。
福泰一愣,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阿妩,她看似单纯,不晓世事,但骨子里却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绝然和残忍,看看她是怎么对待太子以及陆允鉴的便知道了。
她不会回头,永远不会心软,她固执倔强。
她一怒之下杀了皇后,那在这之前——
福泰吓得心都缩起来,他不敢细想。
蔚兰和奶娘很快就到了,奶娘当时被阿妩赶出去了,什么都没看到。
蔚兰呆呆地跪在那里,浑身直颤。
景熙帝冷厉的视线盯着蔚兰:“说。”
蔚兰嘴唇哆嗦:“奴婢,奴婢看到——”
景熙帝无声地听着。
蔚兰犹豫了一番,突然大哭,她跪在那里拼命磕头,哭着说:“奴婢看到,贵妃娘娘她拿了金簪,她要——”
福泰惊得心都要跳出来